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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家长的叶圣陶是如何教育孩子写文章的

※发布时间:2017/8/29 21:11:15   ※发布作者:平民百姓   ※出自何处: 

  按语 叶圣陶先生是大教育家,同时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。他不仅教育别人的孩子,也把自己的孩子教得很好;令人触动的是叶老教作文的方法质朴无华,却最见实效。如果今天做家长的、做老师的,也能这样教,孩子们作文的情形会不会好点呢?

  当时,叶圣陶正主编《国文》月刊,这是个帮助中学生学习语文的刊物,需要一些中学生写的东西。叶圣陶当时已离开武汉大学,也不在中学教语文,中学生写的东西从哪里来呢?于是他就发动家中的三个孩子给《国文》写文章。最初是女儿至美写了一篇,叶圣陶看了很高兴,认为就当时高中学生的程度来说,算得上是篇好作文,只要稍稍修改一下,登在《国文》上一点也不坍台。于是,墨林就三官也写出一篇初中程度的好作文来。

  父亲坐在我那张大书桌前,手里握着一支大号派克自来水笔,橘红色的笔杆镶着乌黑一道边,看上去沉甸甸的。明亮的光线从窗口射进里屋,书桌上摊着带格子的稿纸……我推门进去,只见父亲侧着头,眼睛正好对着我推开的那扇门……他准是看到我了,他会怎么样呢?我想。

  可是,过了好一会儿,他仍旧侧着头,眼睛望着我推开的那扇门,不说话,也不动,好像并没有看到我,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。这是怎么回事?

  这段话,生动地写出了作家的孩子所受到的那种潜移默化的影响。三官后来发现,父亲的小说里有许多就是写的自己、哥哥、姐姐、母亲,写的他们经历过的事情。在学校里他不怕作文,尤其不怕命题的作文,他学父亲写自己最熟悉的事,很少为找不到话说苦思冥想。这一次,姐姐获得的成功强烈地和引诱着他,他勇气百倍地开始写了。

  三官最熟悉的事是集邮。从小学五年级起,到那时他已有四年的集邮史了,收集到的各种邮票已有一千几百张。对于一个十四五岁的中学生来说,这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,“要经过多少钻头觅缝地寻找,费嘴劳神地索讨,掂斤播两地交换,这中间有欢乐也有苦恼,有梦想也有失望,既有丰富的知识,更有浓厚的兴趣”,于是,他就写了一篇《集邮》。叶圣陶很赞成三官自己选定的这个题目,他将小儿子的作文逐字逐句进行修改后,连同“叶至诚”的名字一起登上了《国文》。看到自己写的东西居然上了,给了至诚莫大的鼓舞,他感到自信,甚至有点骄傲。

  弟弟妹妹的成功感染了至善,他也写了起来。从此这个一篇,那个一篇,三兄妹不断有文章交到父亲手里,由他选择和修改。这些文章绝大多数是散文,记叙的、抒情的、议论的、随笔、速写,各种体裁都有,全都是命题,从他们各自熟悉的生活里取材。至美和至诚多写抗战期间后方学校的生活,像至美的《我是女生》《课余散记》,至诚的《班图书馆》《宣传》;后来视野逐渐扩大,写的生活面也广了,至美写了《江大娘》《母与子》,至诚写了《成都农家的春天》《拉车的》。至善毕竟年长些,那时已经走出学校,有了几年社会阅历,又有结婚生子的生活阅历,观察和思考都比弟妹来得细致、深入。除了写大自然和学校生活的《成都盆地的溪沟》《集体创作》等外,他还写了抗战期间后方的一些社会现象,如《司机们》《寄卖所》《雅安山水人物》等等。叶至诚后来回忆他们三兄妹这段跟父亲学写的经历时,由衷体会到,父亲正是引导他们走“由散文入手开始学写,从自己熟悉的生活里边取材”这样一条“顺其自然”的写作道的。“后来在文风给搞得非常之坏,文章里塞满了套话、空话、假话的年代,我偶尔想起我们兄妹三个的起步来,暗自觉得走的倒是一条合乎规律的”。

  虽是“顺其自然”,但叶圣陶对三个子女的培养还是充满匠心的,这集中体现在他为子女改文章上。叶至善在三兄妹的合集《花萼》出版时的《自序》中,记叙了当时的情景:

  吃罢晚饭,碗筷过了,植物油灯移到了桌子的中央。父亲戴起老花眼镜,坐下来改我们的文章。我们各据桌子的一边,眼睛盯住父亲手里的笔尖儿,你一句,我一句,互相,。有时候,让父亲指出了可笑的,我们就尽情地笑了起来。每改罢一段,父亲朗诵一遍,看语气是否顺适,我们就跟着他默诵。我们的原稿好像从乡间采回来的野花,蓬蓬松松的一大把,经过了父亲的选剔跟修剪,插在瓶子里才还像个样儿。

  父亲先不说应该怎么改,让我们一起来说。你也想,我也想,父亲也想,一会儿提出了好几种不同的改法。经过掂量比较,选择最好的一种,然后修改定稿……除了文法不通、语气不顺和用字用词不恰当之外,有些空泛的议论和抽象的描写也常常给指出来要我们改。父亲不赞成在文章里多用‘喜悦’、‘’、‘悲哀’之类抽象的词儿,也不赞成堆砌许多比喻和抒情的词句。他喜爱白描的手法……每看到我们的文章里有传神的描写,他会满意地说,‘这里可以吃圈’。

  叶圣陶在1942年2月24日的日记中写道:“二官作短文,论文章之开端与结尾。今日余为之找,并附加说明。伏案竟日,仅成其半。”1942年7月23日:“晨起改二官文一篇,三官文一篇,二官题曰《会考》,三官文题曰《乐山遇炸记》,皆预备入‘国志’《习作展览》者。”1942年9月5日:“小墨与三官合作小说一篇,曰《头发的故事》,长至七八千言。灯下为之修润,至三分之一而止。”1943年4月12日:“午后,为二官改所作独幕剧《明儿吃喜酒》,此篇以女学生生活为题材,尚可。”1943年4月19日:“灯下与三官杂谈小说。”4月21日:“竟日改二官小说,至夜而毕,篇名《转变》。”这样的记载,在叶圣陶1942年到1945年的日记中比比皆是。由此可以看出,叶圣陶为扶持子女的写作,很是下了一番功夫。

  三个孩子,至善比至美大四岁,至美又比至诚大四岁,三人一起跟着父亲学写作,仿佛在进行一场竞赛,每个人都暗自憋着劲要超过其他人,多吃父亲的红圈。他们的原稿写得很潦草,经父亲一改,圈掉的圈掉,添上的添上,连他们自己都不容易念下去了。父亲总是对孩子们说:“要想到别人。”交到印刷厂付排的稿子,要为排字工人着想,他自己的稿子,总是誊抄得一清二楚。这时候,母亲胡墨林就显出了特别的耐心,像孩子们脱下的衣衫一样,自告奋勇为他们抄稿。她用毛笔正楷,将潦草的原稿一一誊清,字迹工工整整。誊抄好了,少数投到社去,多数细心收藏起来。

  一年下来,三兄妹写的稿子积成厚厚的一摞。有几位父亲的朋友从上看到他们的文章,就说:“你们兄妹三个不妨合起来出一本集子。”三兄妹想,当初写这些文章,为的是,合将起来,岂不成了作文本?但又想,学校里同学之间不也喜欢传看作文本吗?或者有人想看看我们的。于是,就把存稿编排了一下,请父亲复看一遍,删去若干篇,编成了一本集子。叶圣陶替三兄妹的这第一本文集题了书名,叫做《花萼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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